□曾元滄
當時去新疆,也是這樣的夏熱季節。說巧和不巧都可以,去的時候光顧上海的臺風尚未完全告退,風不斷雨時續,給飛機起飛帶來了麻煩,延誤了航班時間;想返回的時候上海又在刮臺風,結果預訂的航班被取消,只好把行李拉回烏魯木齊賓館,再逗留一天。兩個臺風之間相隔只有八九天。
盡管如此,高興的心懷并沒有受到影響,因為我們一行采風的過程非常順利,靠小飛機“駁運”,行程計劃內的地方都去了,所到之處莫不是置身于誠摯熱情的氛圍中。
重新安頓好住宿房間之后,閑著也白耗,我決定上街走走。兩個目的:一是尋訪“八樓的二路汽車”。當時,《二00二年的第一場雪》這首以烏魯木齊為三維背景的歌正風靡全國,曾經有人問我:二路汽車怎么會開到八樓去呢?我說,人家是這么唱的——“停靠在八樓的二路汽車”,揣測“八樓”是個地名。翔實情況怎樣,這回正好探個究竟。我撐著雨傘一路尋覓而去,途中得到一位維吾爾族姑娘的幫助,她帶著我拐過了兩個街角,走了不少于百米,才收住腳步指著左前方對我說,那就是八樓汽車站。望著前方我愣了一會,轉過身來正想謝她,發現姑娘已經離去,留給我一個雨中的背影。來的路上姑娘告訴我,當年八樓是烏魯木齊市的最高建筑,現在只能算“矮個”了。是呀,舊貌換新顏,映入眼簾的是四周林立的高樓,那時“最高”的概念早已成了歷史深處的記憶。我輕輕地觸摸著八樓二路汽車站的站牌,恰巧有刀郎聲情并茂的歌吟從不遠處放飛而來,心中倏地涌起幾分親切。后來有新疆友人相告,刀郎祖籍四川,現為“刀郎人”的形象代言人。他對烏魯木齊有著“難舍的情結”,遂把歌中人喻為“飛來飛去的蝴蝶”hellip;hellip;盡管陰雪飄寒,他卻唱得很陽光。我想,具體的人事經過千流百轉后可能失真,但他們對刀郎都懷著好意,而且喜歡他的歌,特別是唱新疆的歌。
上街的第二個目的是,買一個好點的生肖玉掛件。那是一爿專營玉器的私人店鋪。我說明了來意,并報了自己所屬生肖。店主拉開柜臺玻璃門,遍找不著后抬起頭歉意地說賣光了。這時,他妻子看了看我和他,對他努努嘴,說:“達斌,這位大哥來一次新疆不容易,而且誠心要買,你就把自己掛的一只讓了吧,好不好?”達斌稍有遲疑,笑了笑說:“好,聽娘子的。”邊說邊解下脖子上的生肖掛件遞給我。接過手,便知這是一塊極為潤澤的上等玉!交談得知,男主人是漢族人,屬相剛好比我小“一圈”,女主人是哈薩克族人,與達斌同齡,自由結對,相敬如賓。我忐忑于奪人所愛,而且又是低價出讓,想加付一些錢,夫妻倆無論如何不肯接受。“交個朋友嘛,”達斌的妻子說,“我們找塊好玉比你容易。”得玉識人當認緣,樂與友誼共始終。往后的歲月里我們成了好朋友,經常互致電話hellip;hellip;
時移心得在。難忘新疆,記憶中有碧玉般的天池,猶如童話世界的火焰山,還有柏孜克里克千佛洞南北朝遺存壁畫上用漢文、回鶻文雙題的榜書,唐代詩人岑參描寫絲綢之路上的烽燧的詩句:“寒驛遠如點,邊烽互相望”;親切新疆,記憶中有老鄉林則徐手植的柳樹,有撒出一把音符漫遍九州的刀郎,還有將自己心愛的生肖玉墜讓出來的那對恩愛夫妻。
把行李從機場拉回賓館的那天,上海在下雨,烏魯木齊也在下雨,我莫名冒出一種同在一個“雨區”的念頭,覺得兩地距離并不遙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