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朱谷忠
不能想象一個人沒有朋友時會是一種什么樣的生活。空虛寂寞?單調乏味?影徒隨身?自暴自棄?總之,我想象不出。
然而,我看到過一些沒有朋友的人,盡管這些人在生活里只是少數。舉例說,我所知道的一個人,現在就處于這樣的一種景況:沒有人去找他、邀他、打電話給他,一些跟他原先相熟的人偶然與他路遇時,也都裝著沒看見他而擦肩走過。當然,他的名字還有人提起,但一提起他的名字人家就氣不打一處來。說起來真夠可憐的,他已不敢到別人家串門,甚至他的家人也不陪他去散步,他只會在很早的清晨或很遲的黃昏一個人出去,于是有人看到他步履已經蹣跚,并且形影相吊地走到滿是落葉的河邊,但就是沒有人理會他。偶爾有一次有個外地來的人見到他,事后也只說他已變得不自信,還懷疑自己是否患了什么不治之癥,怎么治療呢?這真是,無可奈何花落去,歸來不是舊相識。
這要怪誰呢?還得怪他自己。怪他的自私,怪他的虛偽,怪他心里只有他自己,對朋友不但不會兩肋插刀,危急之時反而逃之夭夭,還干過落井下石的事。毫無疑問,這樣的人,干的多是自絕于自己的勾當,因此他也會撒謊。你別看他一把年紀了,信口胡說還不臉紅呢。最終,他身上僅有的一點性靈都失去了,剩下的只有令人發指的下作。這樣說來,他會讓人覺得非常討厭又非常好笑。
說實話,沒有朋友是不可想象的事,也是足以令人悲哀的事。一般說,失去朋友也就失去友情,失去友情生活就不會浸潤而豐盈,只會老感到天氣的乍暖還寒,暮色的蒼茫黯淡,孤獨的將息難息。
因此,我在這里要說的是,生活中,不單要有親戚,還得要有朋友。親戚和朋友是我們生活所必需的一對輪子,缺了一個,那就會給自己帶來煩惱。一般說,中國人還特別看重朋友,在文人中更有這樣的傳統。因為在文人看來,愛情誠可貴,友情價也高。說穿了,友情的氣脈就是才華、風韻和相知。和有這樣友情的人在一起,即使清貧依然,他們也能相待相扶,因悟道而深入內心的良辰美景。就像現在的中國詩人,在物質生活面前雖常口味清淡,但因內心有那一份友情,仍能在一起談論濟慈、普希金和波德萊爾等,把情愫烘托得迷醉人心。有時,在朋友中你還能尋覓到知音,說像古代的竹林七賢、揚州八怪,以及現代的新月派、鴛鴦蝴蝶派乃至我們已熟知的山藥蛋派、荷花淀派等等。甚至在外國也不乏這樣的例子,如美國大詩人惠特曼的《草葉集》,被許多出版家認為是浮夸、自大、庸俗無聊的雜湊,從而被拒之門外;但他的朋友愛默生讀過后卻非常欣賞,經他極力推薦,《草葉集》才逐漸風靡了全世界。
可見,朋友對我們的生活顯得多么重要,而我們的生活也是時刻和朋友發生著聯系的。有了朋友,生活的確充實了許多,瀟灑了許多,曠達了許多;有了朋友,對人生的體味也會豐富許多,深刻許多,難忘許多。因此,怎樣能夠想象,一個人會沒有朋友呢?而沒有朋友的生活,究竟又是一種什么樣的生活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