寄遠
□朱谷忠
真不知要怎樣感謝你送我這首題為《那天》的詩,說實話,我非常喜歡這首詩。這不單是因為我覺得這首詩出現了你掩映多姿的筆觸,浸透香澤的文字,而且使你意想不到的是,我在讀這首詩時,在得到一種回響和共鳴之后,竟撥動了這些日子來一直藏在我心底的一次從不告白的感情經歷。
錯,你的詩題為《那天》,從簽署的寫作日期看,正是清明過后的第三天。可以說,那一天你過得快活極了。從詩里看,那一天,你蘊藉溫柔,而你的戀人也從容含蓄。你們并肩站在金色的海灘上,對著海水許下心愿。當你的戀人把他帶有紅痣的右手交給你時,你覺得,你那從不美麗的臉龐在太陽下美麗了許久。后來,你們又看海鷗飛行,各自想象著自己的心能變成小鳥浮出海面,讓飛累的海鷗停靠。再后來,你們依偎著,在夕陽中看海,覺得整個海面都是你們的眼睛。你寫道:那天,只是一天。
可你絕不會想到,那天,我卻經歷了一個與你完全相反的場面。不錯,我記得非常清楚,正是那天,我獨自一人坐在湖邊,讓自行車孤單地在背后守著我。而夾在手指間的煙蒂,正燃著一個極其寂寞的時刻。表面上看,我只是靜靜地望著湖面,望著山峰披著淡淡的霞光,倒映水里的剪影;但我的內心,卻波翻濤涌,一種深深的創痛,像一枚未成熟的青果,讓我咀嚼得又苦又澀。我絕對沒有想到,我真不敢告訴你,我用真誠泡開的一份友情,卻被我一直所信賴的人用無端的猜測誤傷。那猜測是多么地令人愕然。但它來了,它發生了。你無法拒絕,你無法回避。只是,我想到,當我的心一覽無余地鋪在地上,卻被僵硬地踩成意想不到的曲解,情節已經發生,而且無可挽回,憂傷便像蛇一樣吮吸著我的名字,使我的骨髓深處都迸發了難忍的隱痛。
于是,在春色如期展開的那一天,我便獨自去湖邊品嘗這一人生的況味。后來,天逐漸暗了下來,我想回去,又不想回去,只是無言地對著湖心一只很小很小的船,揣著我那顆很重很重的心。在那樣的時刻,我想到了“理解”這兩個字的份量。我這才懂得,理解是人生很高的境界,它對于播種歡樂和痛苦的心靈的土地,不啻是一場春雨,一陣暖風。難怪,人們喜歡在“理解”這兩個字的后面再添上“萬歲”兩個字。
哦,你看,同樣是那一天,我們生活的底版上,卻涂出了絕然兩樣的顏色。這使我想到,世上又有多少人,在經歷著不同的場景、奇遇、見聞、變化、歡聚、感慨。也許,正有了這樣那樣的每一天,不同的人,因為經歷了不同的生活,感受了相異的心境,才構成這人世間的五光十色,大世界的森羅萬象呢。